深秋的百国兴隆寺飘着银杏叶,2006年的陈晓旭裹着素色僧袍在此隐居。其实我们都知道,那时癌细胞早已在她体内肆虐,可她偏偏倔得像块寒玉,硬是把诊断书折成纸船放生了。来年三月南下深圳时,她的行李箱里除了经书,只剩几瓶止痛片。
我总记得那张照片里她倚窗的模样,瘦得只剩七十斤的躯体蜷缩在床榻上,却还在执拗地摇头。家人从京城请来的名医站在床边,药箱里的听诊器泛着冷光,终究没能捂热那颗向佛的心。直到飘洋过海求医时,命运的沙漏已经倒转过半——那年五月的木棉花开得特别艳,却偏偏接不住她坠落的身影。
鞍山冬日的煤烟味里,谁能嗅出未来林妹妹的墨香?14岁少女在方格稿纸上种下的诗行,二十年后竟在《红楼梦》的桃花树下开成了血色的花瓣。说来也奇,林黛玉和陈晓旭仿佛被月老系上了红线,戏里戏外都浸着药香。如今再看八七版剧照,那蹙眉捧书的姿态,哪分得清是绛珠仙草还泪,还是晓旭在预演自己的人生剧本?
消毒水的气味在房间里游荡那年春天,妙真法师的袈裟终究裹不住蔓延的骨痛。我常想,当医生说出"骨扩散"三个字时,她是否听见了警幻仙子的叹息?五千万元善款在经筒转动中化为菩提,可那些等着被拯救的生命里,偏偏少了她自己。暮色染红海面时,深圳的晚钟响了十八下,带走了一个时代的眼泪。